泊头警察自买警服多年没名分

泊头警察自买警服多年没名分:

    远信机床铸件厂技术人员转载新闻:有这样一群从警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警察,不少人已担任分局局长、刑警队长、派出所指导员等领导职务,他们在警察的岗位上,做着警察的工作,却没有警察的身份。他们没有警官证,穿着自己买来的制服,佩戴着借来的警号,他们自嘲自己是“老协勤”“二警察”。
  早上7时30分,河北省泊头市街头的雾气还未消散,某交警中队副中队长米文奎就已经在位于104国道的一处执勤点就位了。
  李力来得稍晚一些,他将和米文奎一起开始为期24小时的执勤。此时正值早高峰,疏导交通成为他们新一天工作的开始。
  和所在交警中队的其他同事不同,米文奎出来执勤的时候总要配一个人——这并不是因为他副中队长的职务,而是因为他的身份。
  事实上,迄今从警已逾15年的米文奎并没有警察身份——虽然他看上去和其他交警并无二致,但他身上的警服其实是自己买的,警号是向同事借的,而警官证,则根本没有。
  米文奎向法治周末记者坦言:“连执法时签的名字都是别人的。”
  米文奎并不是特例。
  在泊头,像米文奎这样没有警察身份的警察还有40多名,他们分布在派出所、交通队、刑警队等不同部门;而据其中一位警察王玮透露,整个沧州地区其他县市也多多少少存在同样的问题。
  如今,这些从警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警察仍在各自的岗位上兢兢业业,不少人已担任分局局长、刑警队长、派出所指导员等领导职务,还有些人则已临近退休。但无论是谁,都在渴望着能获得属于自己的“警察”名分。
  借来的警号
  从警24年的民警王玮说,对于身份问题,起先他们没觉得有什么,是后来随着改革才凸显出来的——王玮,从一开始进入警队至今都没有警察身份。
  “像我们这种情况应该是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大约是1999年以前,那时候还没换装,也都不太在意身份问题,因为无论是不是正式的都有警服,工资待遇也都一样。”
  王玮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换装以后区别就显现出来了。比如新设了警衔,没有身份的民警要比正式民警少一二百元钱的警衔费,而且没有警官证也不能像原来那样佩枪,警服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统一发放,而是要自己买。
  和米文奎一样,王玮的警服也是自己拿着单位开具的证明在泊头市武装部下属的警用品门市部买的,包括春夏秋冬四季在内的一整套警服大约要花掉他两三千元的工资。
  对于“平时上班就要求着警服”的王玮来说,警服是必备的。而为了达到人民警察着装管理规定的要求,没有警衔的王玮给自己挂了一个三级警督的警衔,“已经是往低了挂了。一般像我这个年龄的都挂二督了,我们所长就是二督”。
  至于一人一号的警号,王玮主要是向同所的同事借。
  事实上,泊头所有和王玮一样没有身份的警察几乎都是这么做的,即使是已经坐到交河公安分局局长位子上的魏学兵也不例外,同样需要借用别人的警号。
  魏学兵平时上班很少穿警服,但“像十八大安保动员大会、年终总结表彰大会等重要的大型会议是必须要着正装的,这时候我就得借别人的警衔警号参会”。
  王玮也从不把警服往家里穿。每当孩子问起为什么不把警服穿回家,他总是回答说自己是协勤。“怎么说呢,也是一种自卑心理吧。我这干的是警察的事但不是警察。我们都自嘲自己是‘正式的老协勤’。”
  虽然又是买又是借,但折腾出来的警服很多时候也只是一个门面,经不起考验。
  “有一回开车出去办案让交警截了,我说我是泊头市公安局的,我拿出光给我们这批没入警的办的证件给他看,他说这不是警官证,‘啪的’就给我扔了回来,人家不承认。”王玮一边苦笑,一边甩手做了一个扔的手势。
  魏学兵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沧州市公安局专门给他们这批人办了工作证,以证明他们的身份。但事实上,这张工作证就连沧州本地的交警也不认可。因此,他们很多时候外出办事都要带着单位开具的介绍信。不为别的,就为证明自己不是假警察。
  王玮说,出去办案如果被交警截了他就拿驾驶证出来,如果违章了就认罚,不会说自己是公安局的。“因为没有警官证,我这么大岁数了拿出工作证来一看是协勤的,还不够丢人的。”
  尴尬的执法
  就如没有警察身份的王玮见到交警不敢说自己是警察在办案,身为交警的米文奎在查处违章车辆时也一样没有底气。
  米文奎告诉法治周末记者,现如今自己执法的时候必须有一个有警察身份的交警跟着,而且常常是有的违章处理,有的违章选择不处理。
  “为什么我这样做呢?因为万一人家咬住你了,说你不合法怎么办?选择我处理基本上就是带一个有警号的(交警),让有警官证的去执法,很多时候都很麻烦。”米文奎边说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相比之下,魏学兵碰到的麻烦要更大一些。
  作为分局局长,魏学兵每年都有截访的任务,“有时候是截法轮功闹事的,有时候截进京上访的”。魏学兵说,执行截访任务需要进行交接手续才能把人接回沧州,但因为没有警官证,在交接的时候就会遇到阻力。
  “很麻烦。这就得找关系,给人家个好,出点费用。”魏学兵直感叹,如果是有身份就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走正常程序就行了。
  而这些对于经常在全国各地抓逃的赵冰来说,似乎还是自己碰到的问题更为棘手。
  这个泊头某刑警中队的中队长说,出去没有警官证和别人沟通起来很尴尬,到了外地没有人认沧州公安局发的工作证,“我们的证件正在制作当中”成为最常用的借口。
  “有的时候带其他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出示证件;有的时候我们也带着公安局的介绍信。说自己的警官证正在制作当中肯定是个谎言,但是为了工作,为了获得当地配合抓逃犯撒谎也很无奈。”
  但更无奈的是赵冰并不能为自己的工作负责。
  “我们好多工作,包括好多命案,都是我带人侦查、抓捕、审讯、移送起诉,但是最终不能签我的名字,因为没有身份,领导就考虑签我的名会不会影响诉讼?律师会不会借此在揭发主体的资格上提出质疑?证据的获得有没有问题?”
  赵冰对法治周末记者说,如果说从执法主体论的话,那么这些年他抓的杀人犯,光执行死刑的就很多了。“但是严格说我是没有执法资格的,这个问题在我们这里七八个人身上都存在。”
  王玮也说,随着新刑事诉讼法的实施,自己的工作越来越难干了。“从今年1月1日以后办案就不一样了,刑诉法已经修改,再写笔录的时候就不能签自己的名字了,因为要是上了法院这种情况没有法律效力。现在签的都是同事的名字。”
  王玮所在的派出所共有5个民警,如今有事出警的时候主要是3个有身份的民警,特别是写材料这类事情。王玮说,自己很多时候出警更像是去站个场,“壮壮声势”。
  打折的荣誉
  签同事的名字意味着自已辛辛苦苦干的活最终被算在同事头上。王玮说,因为签的都是同事的名字,最后领导论功行赏的时候自然就没自己的份了。
  “本身我们是做执法工作的,所以在工作上应该按照程序着警装,出示证件,签自己的名,盖自己的章,现在因为身份的事成了给别人做工作,工作量算给别人了。”米文奎也对现实无可奈何。
  事实上,不只是米文奎和王玮,几乎每一个具有相同遭遇的人都面临着这样的困境。
  即使是获得多次嘉奖的赵冰也因为身份的问题被打了不少折扣。由于工作突出,赵冰从1993年入警后就多次获得优秀公务员、三等功、年终优秀等表彰。但赵冰三次申报立二等功,都因为身份问题被否决。
  “申报二等功要报给省公安厅,省公安厅根据人民警察奖惩条例,提供奖惩。因为我没有入警,所以报上去肯定也批不了。就是不具备警察身份,怎么按照警察立功授奖?”
  赵冰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如果能够立二等功,子女上学可以加分,包括工资待遇也会不同,但都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三等功。
  “三等功严格来说也需要身份,但是沧州知道我们这事,也认可这个事。像去年一次行动我是沧州市公安局的协调人,十八大安保我也是协调人,工作我做出来了,所以我们泊头、沧州也都认可。”赵冰说。
  52岁的申俊荣也同样在申报二等功的问题上卡了壳。
  这位现任警犬队队长在河北省乃至国内都小有名气,其训导的警犬曾破获多起命案,他本人也曾被公安部评为先进个人,2003年被河北省政府评为拔尖人才,并连续8年被评为河北省优秀警犬训导员。
  “吴桥县一家三口灭门案、苏新庄杀人分尸案,是我利用警犬破案的得意之作,有关部门曾因这两起案子先后为我报请二等功,但都没有批下来,原因是我不是正式警察。”
  自己训导的警犬被公安部沈阳警犬基地评为“功勋犬”荣誉称号,自己却因为不是正式警察,不能享受警察的嘉奖——这让从警28年的申俊荣心里感到不平。
  虽然身份阻碍了部分荣誉的获得,但并没有阻碍工作的调动和升迁。57岁的闫子献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虽然没有身份,但他的工作调动都是正常进行的。
  “我从警20多年了,这么多年没有身份,但是有职务,这些年我从稽查科的副科长做到刑警队的探长,又从经侦大队的副大队长做到信访科的指导员,就这么过来了。”
  闫子献还说,他也没有想到,2007年那次入警的机会再一次和他擦肩而过,他还要继续做“二警察”。
  曾经的机会
  2007年的那次机会,曾经一度让闫子献觉得自己盼了大半辈子的入警就要变成现实。
  魏学兵告诉法治周末记者,2007年12月,上级公安机关为解决他们这些在公安系统工作多年但未入警的遗留问题,专门举行了河北省在公务员岗位未予登记人员考试。
  而在魏学兵向记者提供的一份2010年10月12日由沧州市公安局政治部人事处发出的通知上也提到,2007年河北省公安厅与省编委专题研究并制定了倾斜政策。
  政策议定:“考试考核合格人员按空编数录用,没有空编的暂不录用。暂不录用人员按现岗位兑现工资待遇,待今后中央为河北省增加公安政法专项编制并分配下达各市的编制数以及自然减员的编制数内再录用。”
  在一份魏学兵提供的名为《沧州市公安局关于上报内部入警人员的公示》的文件上,法治周末记者看到如下数据:“市局政治部对符合入警条件人员的档案进行了严格审查。经审查,初审档案合格人员共计404人,其中公务员登记100人,考试考核合格人员304人”,其中包括“泊头市公安局56人,其中7人公务员登记”。
  魏学兵说,当时他们全部在沧州参加了考试,并且全部通过。只等入编被录用为公务员,就能成为有警官证、有警号的正式警察了。
  但5年过去了,他们当中没有人被录用为公务员,也没有人能够入警。
  对此,泊头市公安局新任王姓局长表示:“这批人都有转干手续,属于遗留问题,实行公务员法,中间有个过渡阶段。因为编制有限,而各单位又超编,全市各个单位都有这样的情况,所以我们是按照公务员的待遇给他们的,都是地方承认的财政开支。”
  泊头市公安局邵姓政委也表示:“某些人虽然被提拔到副科级岗位,但他们的职务任命是泊头市委政法委发文决定的,没有通过组织部门,所以组织部门不承认他们是副科级干部,更不承认他们是公务员。目前,泊头市公安局还有20多个副科级以上岗位空编;即使空编,这些人也不能入编成为副科级干部。”
  而另据泊头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公务员科李姓科长透露:“目前,泊头市公安系统仍有6个公务员编制空编,把指标给谁也不合适,怕引起纠纷,就一直空缺。”
  魏学兵则表示,这是因为当时某些领导动用手中的权力把他们的指标给别人。比如,某领导把自己的亲弟弟安排在了物价局,而在去物价局之前,他弟弟只是派出所的一名协勤,“这些都是摆出来的事实”。
  “有人占指标,这个我们是有证据的。我们这里有好几个没有参加考试就成为公务员了,我们都不明白他们怎么就成了公务员,这样的有七八个人,我们大伙都知道。”闫子献也说。
  入警的期盼
  如今已办理了内退手续的闫子献已经临近正式退休,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得到认可。
  “我干了一辈子,连个正式警察身份都没有,没名没分,老百姓怎么看我们?钱对我们不重要,就是身份重要,连个名分都没有,我觉得这个很不合适。”
  闫子献说,有时候爱人说自己干了这么多年连个正式警察都不是,虽然知道那是气话,但还是少不了受刺激。
  “有的亲朋好友说怎么干了这么多年连衣服都穿不上,还有的想借个衣服(制服)照张相,一问没有,就不理解是警察怎么会没有衣服?”闫子献摇摇头。
  魏学兵则直言自己“现在都开始打算去上访了”,2015年2月他就将退居二线,如果到时候还不能解决身份的问题,他会选择上访。
  戏剧的是,截访正是魏学兵一直以来的工作。
  魏学兵说,自己以前一度觉得那些上访的人都是没文化、不懂法,都是无理取闹。随着自己碰到这些事,就开始理解同情他们,问他们碰到了什么问题,自己去协调各个部门,能帮着解决就解决,如今自己的辖区基本没有上访户了。
  “其实是他们的事情在地方没人管,地方上就是糊弄人,所以不得不去北京上访。”魏学兵说,他们也被领导糊弄了,“作为一名公安局局长,亲自承诺的,这伙人考试合格了,待遇完全不变,身份逐年解决,结果却没那么干,谁会顺从他。”
  魏学兵认为,如果身份不解决就退休,那就成了一生的待遇问题。
  离退休还远的王玮则说,自己希望解决身份主要是现在在工作方面带来了诸多不便。“我一个月不缺二百元钱,我就要个身份,我也不是公务员考试没考过,该给解决的不给解决,这叫什么事?”
  同样,赵冰有的时候想起这事就觉得很心烦,因为他“从20岁一直到现在把一切都奉献给刑侦了”,却一直名不正言不顺。
  “对于这个事我们不是在乎几百元钱,也不是在乎这身警服,而是像我们人民警察办案起码可以出警,可以写个名;这个可倒好,不能出警也不能写名,心理不平衡。”赵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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